外在意义与内在意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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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言

生活的意义是什么？古今中外无数哲学家都对此作出了回答，但他们大多数都是在分析生活，即把诸如“生活是荒谬的”、“生活是艺术”、“生活是痛苦”作为对这个问题的回答。而对“意义”的分析则几乎没有。“意义”一词的含义本身就是不明确的，很难将其作为一个对象进行讨论，但若仅仅在“生活的意义”这样的大问题中去界定生活，我们似乎只得到了生活是什么，我们的人生是怎么样的，但意义呢？生活是痛苦，那么痛苦的意义是什么呢？为什么痛苦就是意义呢？这就有些隔靴搔痒的感觉。在此我就将对“意义”进行分析，试图对人生的意义这一问题作出更加透彻、普世的回答。

作为外在影响的外在意义

目前对“意义”的研究基本上都集中在语言学的领域，这个意义与我们在此谈的意义可以说不是一回事。一个句子的意义指的是句子的语义(meaning)，而人生的意义(sense)则指的是我们生来又死去，有什么用？为什么要过我们的人生？其实“意义”一词很难描述，但这又是我们平常极为常用的一个词语。让我们试图从日常的表达中界定“意义”。

“做这事有什么意义吗？”：这句话中的意义指的是做这件事对我的目的没有帮助，做与不做都一个样。

“人生好没意义啊”：这句话表达了对人生的迷茫，缺乏动机，感觉做什么事都掀不起波澜。

“在国家有难面前选择退缩，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？”：这句话中的意义指的是自我价值的实现，舍弃生命安全的保障去追求目标、信仰、或其他自己认为值得的事情，这就是意义。

从以上的表达中，我们至少可以很清晰地得出：“没有意义”指的是有这样东西和没有这样东西没有区别，做这件事和不做这件事一个样，这个事物在未来不会造成实质性的影响，做没有意义的事情就相当于浪费时间。而一件事物有意义似乎就意味着它能对外界事物造成影响，能改变外在世界，即使是在很久以后。

这也可以很好地解释为何许许多多的人都惶恐于寻找人生的意义，这是因为一旦我们找不到人生的意义，那我们为什么还要继续生活？那过与不过不是都一个样吗？许多人向外寻找人生的意义，为了金钱，为了享乐……但是当他们获得这些的时候，不禁又会问到，那么，人生的意义是什么呢？

真正严肃的哲学问题只有一个，那就是自杀。 ——阿尔贝·加缪

试想一个天才的哲学家，携带着他所有手稿到了一个荒无人烟的孤岛上，他无法与任何人取得联系，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也没有人会来光顾。他开始过着原始人的生活，孤身一人的他无法与其他人交流他的哲学思想，他就不断地写作着、思考着，直到他死去，直到他的尸体与作品腐烂，他与他深邃而伟大的思想就在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了。世界上的人没有与他产生任何联系，他也对这个世界产生不了什么影响。那么，他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是有意义的吗？

按照我们之前的界定，没有意义。

我们把这种意义称为外在意义，一个系统，与系统外的物体交互、施加影响，这就是所谓的外在意义，几乎可以和“价值”划上等号。那么在这个层面上，我们的人生对于这个社会是很有外在意义的，我们对这个社会产生的数不清的影响，我们与这个世界的连接，互动，创造出文化产品，创造出这些文字，留下我们的痕迹。但是如果世界尺度长一点呢？空间尺度再大一点呢？

对于历史上那数不清的没有留下名字的人的一生，他们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，在这个概念上来讲，几乎都没有意义，至少对于我们来说没有。那么我们的人生呢？人类文明呢？作为一个孤立的文明，萌芽、诞生、发展、繁荣、衰落、消亡……有意义吗？宇宙呢？从宇宙大爆炸开始，不断膨胀，降温，又形成了璀璨的星空，孕育了人类文明，但最终达到热寂，所有痕迹都将被抹除，所有我们引以为傲的文明都将不复存在。宇宙外别无他物，宇宙作为唯一的一个系统，没有外在意义。

总观效应（Overview effect）指一种在人类认知上的转变，当宇航员在航行太空时，因为从太空或者月球表面观看地球时经历的认知转变：从多数人无法体验的角度观察熟悉的城市时，产生如同世界之大而人类纷争及边界的狭小的感慨或者想法，有太空飞行经验的人，在飞行前后会有明显的态度转变。

这似乎令人沮丧，大多数人所意识到的意义也仅仅是外在意义，但下面我将阐述事物的内在意义，这或许能帮助我们解答人生的意义这样的宏大问题。

作为自组织的内在意义

根据我们前面的阐述，孤立的事件没有外在意义，但是如果其内部有着纷繁复杂的变化，有着精密的运作，是不是也可以把这当成一种意义呢？

秩序，就是在大量的随机事件中偶然诞生的，初级的秩序一旦诞生，就有机会朝着更复杂的方向前进，就如人类文明一样，是有一系列的偶然因素导致的。在康威生命游戏中（康威生命游戏[Conway's Game of Life]是一个零玩家游戏。它包括一个二维矩形世界，这个世界中的每个方格居住着一个活着的或死了的细胞。在游戏的进行中，杂乱无序的细胞会逐渐演化出各种精致、有形的结构），随机生成的细胞可以演变出许许多多复杂的形态与交互关系，他们从诞生到成熟到消亡都不需要任何人的参与，它所形成的秩序与人类社会是独立的，它就作为着一个“宇宙”而存在着，当康威生命游戏的时间与空间尺度增加到足够大，产生一个文明也不无可能。事实上，我们的宇宙也可以看作一个时间和空间上连续的元胞自动机，每个分子从宇宙大爆炸开始都按照物理规律不停运作着，经历了一系列的偶然事件，组织成了那么多的星系，诞生了我们人类文明，也可能产生了其他我们还未知的秩序。就像无限猴子定理中的猴子能打出莎士比亚的全套著作一样，这种自组织，就是内在意义，内在意义指的不是向外部施加影响，而是指的从随机性产生的秩序引起的系统内部事物的相互作用。

前面提到，宇宙作为唯一的一个系统，没有外在意义，但其充满了内在意义，因为宇宙本身就是自组织的。按照热寂理论，我们的一切终将被抹去，但这种过程本身就是意义，在孤岛上的天才哲学家的经历本身就是意义，在历史中不留姓名的人也都有属于他们自己的意义，因为他们的秩序存在过。

对于人生来讲，我们所体验到的也只能是属于我们的那一个系统，本身就高度充满了秩序，随着生活的继续，可能会接着构建出更高层级的秩序，这样有意识地生活着就是人生的内在意义。